破产程序中债权人能否提出和解申请?——法律边界与实务操作解析

　　在破产程序中，和解制度旨在通过债务人与债权人的妥协，避免企业破产清算，实现债务清理与经营延续。然而，根据《企业破产法》第九十五条，和解申请权仅赋予债务人，债权人无权直接提出和解申请。这一法律设计引发实务争议：为何债权人不能主动推动和解?若债务人拒绝申请，债权人如何维护权益?本文将从法律条文、立法逻辑及实务操作三方面，深度解析这一制度安排。

　　一、法律条文解析：和解申请权的专属性与例外

　　(一)法定主体限制：债务人的“单边权利”

　　《企业破产法》第七条与第九十五条明确规定：

　　债务人可向法院提出重整、和解或破产清算申请;

　　债权人仅能提出重整或破产清算申请，无权申请和解。

　　立法逻辑：和解的本质是债务人通过主动让步(如延期清偿、减免债务)换取债权人谅解，其前提是债务人具备继续经营的意愿与能力。若由债权人主导和解，可能因信息不对称(如债务人真实财务状况)或利益冲突(如债权人追求短期清偿)导致和解方案难以落地。

　　(二)实务中的“变通路径”：债权人间接推动和解

　　尽管债权人无权直接申请和解，但可通过以下方式间接促成和解：

　　庭外协商：在申请破产前，债权人可与债务人协商债务重组方案，若达成一致，可共同申请破产重整(重整程序中可包含和解条款);

　　重整程序中的和解：在重整期间，债务人可向法院申请转为和解程序，此时债权人可通过债权人会议表决参与和解协议制定;

　　债权人会议提议：在破产清算程序中，债权人会议可决议要求债务人申请和解，若债务人拒绝，债权人可申请法院强制转入重整程序(需满足重整条件)。

　　案例参考：2025年深圳某制造企业破产案中，债权人委员会在清算程序中提议债务人申请和解，债务人同意后，法院裁定转入和解程序，最终通过减免30%债务、延长清偿期限的方案实现债务清理。

　　二、债权人拒绝和解的救济：从和解到清算的转换

　　若债务人申请和解但债权人会议未通过，或和解协议未获法院认可，破产程序将按以下路径推进：

　　和解失败转清算：法院裁定终止和解程序，宣告债务人破产，进入清算分配阶段;

　　和解失败转重整：若债务人符合重整条件(如具有挽救价值)，债权人会议可决议申请转为重整程序;

　　债权人申请破产清算：若债务人明显缺乏清偿能力，债权人可直接申请破产清算，避免和解程序拖延债务清理。

　　数据支撑：2024年全国法院审结的破产案件中，和解程序成功率不足15%，远低于重整程序(约30%)与清算程序(约55%)，反映出和解制度对债务人主动性的高度依赖。

　　三、债权人保护机制：和解程序中的权利边界

　　尽管债权人无权启动和解，但法律通过以下制度保障其权益：

　　表决权保护：债权人会议对和解协议的表决需满足“双过半”标准(出席会议有表决权债权人过半数同意，且代表债权额占无财产担保债权总额三分之二以上)，防止少数大债权人绑架多数小债权人利益;

　　异议权行使：债权人可对和解协议的合法性、合理性提出异议，若发现债务人隐匿财产或虚构债务，可申请法院撤销和解协议;

　　担保债权优先：有财产担保的债权人对特定财产享有优先受偿权，不受和解协议关于债务减免条款的限制;

　　和解失败后的追偿权：若和解协议未履行，债权人可申请法院恢复破产程序，并就未受偿债权参与剩余财产分配。

　　风险提示：债权人需警惕债务人通过和解程序“金蝉脱壳”，例如以虚假和解协议拖延时间转移资产。对此，债权人可要求债务人在和解协议中设置“财产监管条款”或“第三方担保”，增强协议执行力。

　　四、立法修订趋势：债权人参与和解的制度突破

　　2025年《企业破产法》修订草案拟对和解制度进行重大调整：

　　引入“债权人提议和解”机制：在破产清算程序中，若债权人会议认为债务人具有挽救价值，可决议要求债务人申请和解，债务人需在15日内回应;

　　强化庭外和解的司法确认：允许债务人与债权人在申请破产前达成的庭外和解协议，经法院审查后直接产生法律效力，减少司法程序冗余;

　　设置和解失败补偿条款：若因债务人原因导致和解失败，债权人可要求债务人赔偿因和解程序产生的合理费用(如律师费、评估费)。

　　专家观点：中国政法大学李曙光教授指出，扩大债权人参与和解的权限，是平衡债务人与债权人利益、提高破产程序效率的关键。但需配套建立反欺诈机制，防止债务人滥用和解程序逃避债务。

　　结语：和解制度的“单边”与“多边”平衡

　　现行法律将和解申请权赋予债务人，旨在通过债务人的主动性推动债务清理，但其局限性也日益显现。2025年修订草案通过引入债权人提议权、强化庭外和解司法确认等举措，试图在“单边启动”与“多边协商”间寻找平衡。对于债权人而言，理解现有法律框架下的权利边界，并灵活运用庭外协商、重整程序转换等工具，是维护自身权益的关键。未来，随着个人破产制度的试点扩围(如深圳《个人破产条例》)，破产和解制度或将在更大范围内实现债务人与债权人的共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