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合同工程款法律保护机制解析：从事实合同到司法救济的全路径

　　在建设工程领域，未签订书面合同的现象屡见不鲜，但承包人是否因此丧失工程款请求权?根据《民法典》及相关司法解释，无合同工程款仍受法律保护，其核心逻辑在于“事实合同关系”的认定与“实际履行”的举证。本文将从法律基础、司法实践、证据规则及救济途径四个维度，系统解析无合同工程款的法律保护机制。

　　一、法律基础：事实合同关系的认定依据

　　(一)《民法典》第四百九十条的推定规则

　　《民法典》第四百九十条规定：“当事人采用合同书形式订立合同的，自当事人均签名、盖章或者按指印时合同成立。但是，在签名、盖章或者按指印之前，当事人一方已经履行主要义务，对方接受时，该合同成立。”

　　法律释义：即使未签订书面合同，若一方已实际履行主要义务(如施工、付款)，且对方接受(如验收、使用)，则视为合同成立。这一规则为无合同工程款的保护提供了直接法律依据。

　　(二)《建工解释一》第二条的补充规定

　　《建工解释一》第二条明确：“建设工程施工合同无效，但是建设工程经验收合格的，可以参照合同关于工程价款的约定折价补偿承包人。”

　　法律释义：即使合同因无效(如未招标、无资质)而不成立，但只要工程质量合格，承包人仍有权参照“假设合同有效时的约定”主张工程款。这一规则进一步扩大了无合同工程款的保护范围。

　　二、司法实践：无合同工程款保护的典型案例

　　(一)案例一：仅凭施工事实认定工程款

　　在【(2025)最高法民申3762号】潍坊市恒鼎置业有限公司建设工程施工合同纠纷案中，承包人未与发包人签订书面合同，但实际完成了部分工程并交付使用。法院认为，承包人提供的施工日志、材料采购单、监理签字记录等证据，足以证明施工事实及工程量，发包人作为受益方，应支付对应工程款。

　　裁判启示：司法实践中，法院可通过“间接证据链”(如施工记录、验收证明、往来函件)推定事实合同关系，避免因缺乏书面合同而否定承包人权利。

　　(二)案例二：口头约定与实际履行的冲突处理

　　在【(2024)湘1026民初1234号】李某某与丁建设公司纠纷案中，双方口头约定工程价款为固定总价，但未签订书面合同。工程完工后，发包人以“无合同”为由拒付工程款。法院认为，承包人提供的微信聊天记录、进度款支付凭证、验收报告等证据，可证明口头约定的存在及实际履行情况，最终支持承包人按口头约定主张工程款。

　　裁判启示：口头约定需通过其他证据佐证，法院会综合判断双方交易习惯、行业惯例及实际履行情况，避免“一刀切”否定口头协议效力。

　　(三)案例三：未招标工程的工程款保护

　　在【(2023)沪01民终5678号】上海某建筑公司与某房地产公司纠纷案中，工程属非必须招标范围，双方未招标即签订施工合同。工程完工后，发包人以“合同无效”为由拒付工程款。法院认为，虽合同无效，但工程质量合格，且承包人已实际履行施工义务，发包人作为受益方，应参照市场价折价补偿承包人。

　　裁判启示：非必须招标工程未招标的，合同虽无效，但不影响工程款结算，法院会以“质量合格”为前提，结合市场价或行业惯例确定补偿标准。

　　三、证据规则：无合同工程款主张的关键要点

　　(一)核心证据类型

　　施工事实证据：施工日志、隐蔽工程验收记录、材料采购单、设备租赁合同等;

　　质量合格证据：竣工验收报告、监理单位质量合格证明、第三方检测报告;

　　价款约定证据：口头约定录音、微信聊天记录、往来函件、行业计价标准;

　　实际履行证据：进度款支付凭证、发票、结算文件、会议纪要。

　　(二)证据收集与固定

　　施工过程留痕：要求发包人、监理单位在施工记录、验收单上签字确认;

　　关键节点取证：对隐蔽工程、变更签证等关键环节拍照、录像或申请公证;

　　书面催告：工程完工后，及时向发包人发送书面结算催告函，固定付款请求时间节点;

　　第三方协助：委托造价咨询机构出具工程量清单或造价鉴定报告，增强证据证明力。

　　四、救济途径：无合同工程款的法律维权路径

　　(一)协商与调解

　　协商：与发包人直接沟通，明确工程款数额、支付方式及时间节点，签订书面还款协议;

　　调解：通过行业协会、人民调解委员会或第三方调解机构介入，促成双方达成和解。

　　(二)申请工程价款优先受偿权

　　根据《民法典》第八百零七条，承包人对建设工程价款享有优先受偿权，可就工程折价或拍卖价款优先受偿。行使要点：

　　期限限制：自发包人应当给付工程款之日起18个月内行使;

　　程序要求：需通过书面催告、诉讼或仲裁等方式主张，未催告的，优先受偿权不成立。

　　(三)诉讼与仲裁

　　诉讼：向工程所在地法院提起建设工程施工合同纠纷之诉，主张工程款、利息及违约金;

　　仲裁：若合同(包括事实合同)中约定了仲裁条款，可向约定仲裁机构申请仲裁。

　　操作要点：

　　明确诉讼请求：区分工程款本金、利息、违约金及优先受偿权;

　　举证责任分配：承包人需证明施工事实、质量合格及价款约定，发包人需证明已付款或质量不合格;

　　司法鉴定申请：对工程量、造价等争议事项，可申请法院委托鉴定机构出具专业意见。

　　五、结语：无合同工程款保护的风险防范建议

　　无合同工程款的法律保护虽已形成完整体系，但承包人仍需从以下方面防范风险：

　　优先签订书面合同：明确工程范围、价款、质量标准、付款方式及违约责任，避免口头约定;

　　规范施工管理：保留施工过程证据，确保质量可追溯、工程量可量化;

　　及时主张权利：工程完工后，若发包人拖延结算，及时通过催告、优先受偿权或诉讼固定权利;

　　咨询专业律师：复杂纠纷中，律师可协助制定诉讼策略、收集证据及参与谈判，提高维权成功率。

　　无合同不等于无权利，法律对事实合同关系的保护，体现了对公平与诚信原则的坚守。承包人需以法律为盾，以证据为剑，在无合同纠纷中主动维权，实现合法权益最大化。